千禧年互联网泡沫亲历者:那是人生最戏剧化时刻

  • 科技 • 2019-03-10
  • 来源:财经杂志
  • 作者:刘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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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泡沫时代的硅谷,风暴中心的每个人都在经历最五味杂陈的心理战——这里混杂着急剧膨胀的财富,遍地黄金的机会,人性的贪婪,和荒诞的股票市场。
“放眼望去,会场里的每个人都身价上百万、上千万,跟2000年的时候一摸一样。那些大公司的程序员,手里都拿着价值500万美元的期权;刚毕业的学生,随便注册一个.com后缀的网站,身价立马上千万美元。”杰西(化名)这样感叹到。他把这批人称作“Paper Millionaire”,中文是“纸上的百万无翁”。随着互联网泡沫破裂,这些人也都一无所有。

这是他在硅谷最南端的圣荷西会议中心参加的一场区块链会议。比起白天人贴人的盛况,这里到晚上依然热闹不减,晚宴上,世界各地的区块链创业者汇聚于此,还有刚刚拖着行李箱下飞机的创业者,来这里只希望找投资人说五分钟的话。觥筹交错间,有投资落地,有合作达成。每个人都想在这个黄金时代抓住机会,在区块链火热的时期,大部分人都有“错失恐惧症”。 

看着眼前活跃的年轻人,杰西已经不年轻了。1996年从伯克利毕业,之后经历了硅谷互联网从萌芽、高涨到破灭的全过程。07年转战华尔街之后,又碰巧遇上了2008年的金融危机。两次都身处旋涡中心,他知道区块链也是这样一个巨大的泡沫,但他还是没忍住来看看。不同的是,他对繁荣与破灭的轮回有着肌肉记忆。

《财经》采访了多位亲历过2000年互联网泡沫的人。时隔20年,每个亲历者都认为2000-2001年是人生最戏剧化的时期:从一夜暴富回到原点,从手拿四五份Offer到担心失业,也有人从破产边缘到惊险上市。这批人算是这场泡沫中的幸存者,但却同样经历了过山车般的心理战。


要理解经济周期如何起作用,最好的方法是亲身经历。若不能亲身经历,不妨回头看看20年前硅谷这场泡沫:资本市场的贪婪与恐惧,急剧膨胀的财富化为泡影后的人性,互联网格局的形成与巨变,都浓缩到一个相当短的时间。泡沫破了,真实的世界才出现了。

升温·股市疯了
魏松祥(Steve Wei)从小家里穷,迫于挣钱与找兼职的压力,1989年进入清华的电机系之后开始自学编程。学会编程之后,通过兼职收入,魏松祥很快从班级里最穷的人变成最富有的人。1995年,他接受WebEx创始人朱敏的邀请加入公司,他成为WebEx第一个技术。他在1998年成功拿到美国的H1签证,带着团队里的十几个人来硅谷继续做研发。

“我过来以后,见到美国的朋友就懵了。”魏松祥指的是股票。即使在1997年,中国炒股的人依然是少数,美国的股市正在一个疯狂时期。他把从中国带来的一小部分钱,在E-Trade上开了一个账号。

“当时中国叫打新股,美国也是,股票一上纳斯达克,至少翻3倍,几十倍都有。比如给你2000美元给你100股,一上市就直接涨到了1万美元。”

“98年放了一些钱进去,当时任何人都是股神,任何人都能挣到钱。只要公司一上市,股票就翻倍式的涨。”这让他类比起了如今的区块链:“当年也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网站。”

让股市暴涨的种子是在1995年8月9日埋下的。成立不到16个月的网景浏览器在美国上市,定价14美元,开盘后一路飙升至71美元,两个小时内,500万股被抢购一空,收盘价58.25美元。那一年,24岁的网景创始人马克·安德森,一夜之间成为硅谷与华尔街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自网景上市以来,世界就不再相同。”《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写道。当时微软是世界市值最高的公司,网景被比作“互联网领域的微软”,安德森本人被人称为“下一个比尔·盖茨”。无论是财富创造还是媒体关注度,网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华尔街日报》在评论中写道:“美国通用动力公司花了43年才使市值达到27亿美元,而网景只花了1分钟。”

从1998年到2000年,纳斯达克从1000点快速涨到了5000点。在股市最疯狂的时候,杰西的同事每天早上起床听股市播报的广播,听完之后就来办公室给大家分享信息。搬家之后,办公室里的“小喇叭”新家没有广播信号,就每天骑车去以前住所附近听广播,继续分享。那一年,一名杂志记者每周研究10支股票。这本杂志每周一上市的时候就被一抢而空,然后是他推荐的各种股票涨停。

“我夫人给我开了7个股票账户,我到处炫耀说今年的年化收益率达到了100%,结果我朋友说他一周的收益率就达到了100%。”杰西告诉《财经》。

对工程师来说,90年代末的硅谷是大施拳脚的地方。杰西也是中国首批来硅谷的技术淘金者。1998年,从清华到伯克利大学,再到硅谷创业公司的软件工程师,在一个人人创业的时代,杰西放弃技术路线,在硅谷创建了自己的咨询公司。

那时,他去两家创业公司谈合作。与硅谷老土的风格不同,当他进入到那些漂亮的写字楼,装修现代的办公室,他开始羡慕在这里上班的程序员们。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员工的精神面貌,每个人话语、仪态上的自信,他恍惚间感受,人生怎么这么不公平。“重要的是,这些人还都是百万富翁。”

他告诉《财经》:“当时如果你不在高科技行业,没有这家那家公司的股票期权,只是一家公司的小员工,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这种与环境的对比,会影响人的判断。”大多数人,会在股市上把这种“不公平”找回来。

身边人突然暴涨的财富是身在这场泡沫中的人最直观的感受。那时候硅谷华人的圈子不大,当时的中国人还笑话老美,股市那么好赚钱,他们怎么不动。后来杰西反思,是因为很多美国人经历过真正的经济周期,之前的肌肉记忆让他们更克制。

“网景效应”掀起了硅谷的互联网热潮。1999年这一年,在美国上市的457家公司中,有308家来自科技行业。市值排名前十的公司中,科技公司占了6个。巴菲特成为华尔街的靶子中心——价值投资理念不再流行,取而代之的是投资“赢者通吃”的成长型公司。

看着纳斯达克的曲线80多度上去的时候,杰西有些心慌,他出来了。在前前后后的几次访问中,杰西真正提早出来不仅仅是判断力。当时他的咨询公司每个月有着稳定的现金流,每个月的正现金流让他在面对身边朋友、工程师价值翻番时,他在经济方面也没有差太远。这种现金流入的业务,稳住了他的心态。但绝大部分人,没能忍住。一时间,人人都是股神。

狂热·怀抱梦想的年轻人
1999年从南加州大学信息科学研究院毕业的时,邱谆在人生的黄金时代,赶上了互联网高速发展好时代。

十年磨一剑来形容邱谆一点也不过分。他加入了当时硅谷风头正劲的公司——思科,那时思科是全世界最大的IP技术提供商,还去了思科当时最核心的IP协议组,准备开始大干一场。他就是杰西口中那些拿着大公司期权的工程师,不炒股,技术范儿。

他是中国最早一批接触到苹果电脑的人,从小学开始就迷恋上编程,一路参加计算机竞赛包揽各种奖项。在邱谆那个时代,喜欢编程并不是一个主流的想法。1997年从北大计算机系毕业时,计算机还是一个冷门的专业,毕业后也不外乎两种出路——留校任教或者出国深造。90年代末,来美国的门槛很高。那时,签证难拿,工作机会也少。

去北大之后,他目标明确执行迅速——大一过六级,大二过GRE,之后在图书馆的公共电脑上,用还没有图形化的基于DOS的网络浏览器寻找读研的留学资料。不出意外,他顺利拿到了美国7所顶尖大学的全额奖学金。最终选择了南加州大学(USC)的信息科学研究院(ISI)。美国科学家Jon Postel是互联网的发明者之一,也是TCP/IP协议发明的奠基者,邱谆所在的ISI学院正是这位互联网的奠基人在南加州大学工作的地方,也成为TCP/IP的诞生地。

刚毕业的学生最容易接受新思想,比起巴菲特式的克制,他思维转换迅速。他毕业之后接受的观点是这样的:互联网这种新生事物打破了资本主义的经济规律,因为传统资本主义的周期是产能过剩造成的,而互联网是有了需要再去做,没有实体行业产能过剩的说法,因此互联网没有经济周期。

当互联网出现时,华尔街也正在不断改变对它的态度,最重要的一点是——该如何给互联网公司估值。网景浏览器改变了华尔街对互联网的看法。此前,实体经济是赚取价差,微软、IBM也依靠卖软件产生收入。但网景浏览器第一次免费给用户使用,后来发明了向企业收费的商业模式,这种创新的方式打破了华尔街的定价模型。

正当华尔街困惑该使用何种新模型时,互联网女皇Mary Meeker提出了“烧钱换增长”的概念。邱谆很自然的接受了这种说法,创业一定要先挣钱的想法被打破了,转而把评价公司的指标换成了“UV、PV、GMV和DAU”这类增长指标。那时,他一度思考,是否需要一套全新的经济理论去解释互联网这种新生事物。

后来,这种思想也影响了中国第一代互联网企业的成长。“要么做大要么滚蛋”,这种硅谷的投资方式,也成为海归投资人评价互联网公司的重要指标。那的确是互联网抢用户的黄金时间段——1995年,全球互联网网民不到4000人;到2000年,网民数量达到3.61亿。

这种思潮下,很多人是WebVan与Pets.com的忠实簇拥者,这是当年的明星公司。前者是一家食物配送公司,在1999年宣布投入10亿美元,预备在两年后扩张到26个城市。后者是一家宠物电商,这家公司把广告打到了美国广告史最贵的“超级碗”上,还买了它的黄金时间段,无论是感恩节大游行中的热气球,还是宠物玩偶的群众群访,pet.com营销玩的溜,很快在美国家喻户晓。

疯狂的城市扩张,汹涌的广告营销,融资就是胜利,增长就是一切。这种氛围下,花钱都不是问题。那时,硅谷多的时候每天有15个技术公司的聚会,每次聚会的食物与酒水支出可达3-5万美元。那些社交活跃分子,经常处在赶场的状态中。只要会写Java或者C++,可以随随便便过来5-6份Offer。

在互联网的繁荣时期,风险投资行业也屡屡创下辉煌。德丰杰(DFJ)风险投资基金蒂姆·德雷珀(Tim Draper)告诉《财经》:“1998年开始,我们的投资收益率好的有些不同寻常。”

比起现在的低门槛创业,当时互联网创业门槛比现在要高的多。那时候,建立网站离不开硅谷的四大巨头——Sun的小型机、Oracle的数据库、EMC的存储,以及思科的网络基础设施。

当时魏松祥所在的WebEx刚创建,一口气就买了五六个几万美金一台的集装箱,并投入大量的钱做数据库。“没有这些东西,你的网站搭起来只能几百人访问,当你的网站要几十万人访问,就有很大的技术门槛,至少需要投入100万美元。” 

当风险投资的钱进入创业公司,创业公司又把这些融资买了这四家的服务,相当于市场的大部分钱涌入了当时建立网站离不开的四大巨头。以思科为代表的科技公司市值很快从1000亿美元迅速涨到5400亿美元,在2000年3月,思科垄断了多协议路由器市场;微软则陷入垄断的官司中,思科一度成为全球互联网市值最高的公司。

此时,身在思科的邱谆手里的期权一年就翻了近5倍。尽管刚毕业没多久的他还没考虑买房,身边的同事们纷纷买起了高尔夫球杆。

在硅谷最繁荣的时间,串联起两旁科技公司的101公路经常大堵车。出门吃饭排一两个小时的队,午饭时间找不到停车位,过来出差定不到旅馆。如今,不管是101高速上的车流,还是吃饭等位的速度,跟2000年泡沫的鼎盛时期很像。

邱谆所在的组可谓是互联网创业时代的黄埔军校。不断有好的工作机会找来,刚刚毕业的学生工资很快可以涨30%、50%,外加即将上市或者已经上市公司大量的股票期权,人心浮动,跳槽频繁。

创业者醉心于融资与扩张,工程师们醉心于股票与期权,互联网巨头们也开始了垄断与创新的世纪之战。1999年,当年互联网的开山鼻祖网景浏览器,结束了自己的绝对领先地位上市之后,被美国在线以42亿美元收购。

当年,网景的势头让比尔·盖茨很快坐不住了,1995年,微软就开发了自己的IE浏览器和操作系统。尽管第一版IE浏览器建立在部分网景的代码上,表现上也乏善可陈,但在微软不停更新IE浏览器的版本,加上“捆绑销售”战略,网景股价不停下跌,最终连安德森本人都在抛售自己公司的股票。网景的绝对市场优势结束了。

1997年,安德森起诉微软垄断市场,向美国司法部提出控告,称微软利用操作系统捆绑销售浏览器软件,打击竞争对手,涉嫌违反公平竞争原则。这起轰动一时的官司却意外帮助了很多如今的巨头。

此前,美国已有过根据《反垄断法》拆分AT&T和埃里克森美孚石油公司的先例。当时的微软操作系统如日中天,为了避免100%垄断市场独孤求败的尴尬局面,微软花了1.5亿美元出手为竞争对手输血打气,拯救了当时半死不活的苹果麦金塔操作系统,奄奄一息的苹果得以续命。

承载了微软全部火力的网景,也为雅虎、谷歌、美国在线争取了更多生存空间,网景是巨头垄断下的第一滴血。沉浸在一夜暴富梦想中的人们还没有醒来,伴随着收购,网景的时代结束了,但网景留下的官司还悬而未决,互联网行业也随着网景落幕即将迎来调整。

2001年的春天,尽管纳斯达克股价已经开始跳水,狂热中的人们还没有醒过来。邱谆跳槽了,去了一家创业公司,有了更高的工资,更多的股票,更大的空间。

破裂·从身价百万到一无所有
“当比尔·克林顿把司法部带到微软时,网络泡沫破灭就被煽动了,它让科技市场感到寒意。”当问及互联网泡沫为什么破灭时,DFJ风险投资公司合伙人蒂姆·德雷珀(Tim Draper)这样告诉《财经》。他指的是安德森起诉微软反垄断以后,美国司法部对微软发起调查。

2000年3月10日,科技股价走上顶峰,也是当年纳斯达克的历史最高峰。一家投资机构在美国《巴伦周刊》中发表了一篇《Burning Up》的文章,调研了207家互联网公司,预估51家网络公司现金流面临枯竭,以当时的烧钱速度计算,几乎所有的公司都撑不过12个月,亚马逊也不例外。也是在3月中旬,关于微软垄断案的判决即将出结果,市场上开始传播各种流言蜚语。人们对于微软能赢得官司的信心越来越弱。股市开始滑落。

4月,联邦法官托马斯·杰克逊的判决终于下来了,他称微软公司的确存在垄断行为。这份判决很快终止了市场的狂热情绪。当时,微软长期是科技股市值的第一名,直到判决前后被思科超过。股市考验的是投资者的信心,在监管面前,科技巨头可能面临的分拆与陨落的消息迅速引来市场恐慌,科技股在达到历史高峰后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持续下跌。

美联储从1999年到2000年加息到之前的6倍,微软垄断案在上诉、驳回判决、解雇法官杰克逊的反复中重现生机,纳斯达克却在坏消息接踵而至中大跌,偶尔也会随着一些好消息的到来小幅回升。对于很多创业公司来说,在股市更大程度的崩溃前抓紧上市,是挽救现金流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时,亚马逊股价从100美元跌到9美元,甚至有分析师预言它会倒闭。 “2000年底,网站型的全部市值都跌光了,亚马逊、雅虎也跌完了。”魏松祥告诉《财经》。他赔光了之前98年炒股赚的所有钱,他意识到投机性越强,回报越高,但老股民会清仓,他们这些没有经验的人,危机来的时候就成了被宰割的对象。

魏松祥钱赔光的时候,他就想自己怎么那么傻。当时,公司也处在一个很不好的时间点。由于公司是卖服务而不是软件,客户按月支付,每个月就付几千美元。从1999年开始,硅谷的公司都在疯狂的扩张中,魏松祥的公司收入低迷,不到一百人的团队已经有十几个人跳槽去了其他公司。

周期不好的时候,公司也融不到风险投资的钱。不上市,现金流就断了。2000年,WebEX有了些收入勉强上市了。即使这样,当时华尔街的分析师根据公司的现金流预测,这家公司很快会倒闭。

WebEx是与互联网周期相反,却频频死里逃生的公司。魏松祥感叹,如果拖到2001年股市继续下滑,很可能就上不了市了。渐渐地,他发现转机出现了:美国人在情绪最坏的时刻,公司业务上去了,因为熊市出差的人更少,使用电话会议的人就更多。 

他回头看当年跳槽的人,这些人股票没了,需要重新面临找工作的问题。当同事们纷纷跳槽的时候,魏松祥也曾经羡慕过。但他当时认为,很多人去的公司都不靠谱,程序员界有一条鄙视链:写C++看不起写网页的人,因为写网页太简单了。那时候他认为“用网页做出来一个产品有什么含金量”“电商有什么含金量”。现在看来,当时的想法也不全对。

911事件发生之后,股市再度暴跌,恐怖袭击带来的人们对出差的恐惧,他的客户又一次激增。在互联网公司频繁破产的时代,他们是幸运的那一群。有了客户就有了收入,就能活下来;而那些还没有找到商业模式的公司情况不妙。2000年底,首先是互联网公司跌没了;在2001年之后,连思科、英特尔这类的老牌IT公司股价也蒸发了80%以上。

在公司上市前,他炒股赔光了之前赚的钱。在2001年,他卖掉了公司股票,在很多人抱着还能涨回去的幻想中,他做了一笔空单。幸运的是,自己炒股赔的钱在这笔做空中又赚回来了。

很多当时赫赫有名的公司,则没有那么幸运。2000年11月,Pets.com倒闭,这是第一家关门的互联网上市公司,这也是邱谆对互联网泡沫破灭的第一印象。到2001年中,纳斯达克很快跌到不到2000点。此时,名声大噪的WebVan也因为资金烧完倒闭了。

这两家代表性的明星公司死亡,直接原因都是现金流断裂。Pets.com花了大额价格营销,但能隔着几个时区购买狗罐头、猫砂的人依然是少数,那时的物流也远不如今天发达,还不如走路去身边的超市。WebVan就更荒诞了——试想卡车司机在拥挤的旧金山城堵了几个小时,然后花费高昂的停车费,最后只给用户送了几瓶苏打水。为了吸引用户,他们当年还提出了“免费配送”。直到今天,亚马逊也不敢在美国推出“免费配送”。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华尔街激进派的观点,巴菲特因为当年不投资互联网公司,至今依然扣着不看好科技股的帽子。当年一些巴菲特的簇拥者,从1999年开始做空,那时,做了20多年二级市场投资的保罗·麦恩泰(Paul McEntire)就是一个。

他代表着老派投资者的观点: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互联网, Pets.com和WebVan都是很傻的想法,互联网泡沫则是一帮23、24岁的小孩,对公司管理一无所知,却把公司送上了纳斯达克;那些风险投资者们也“只能挣一小会儿的钱”。

当时,他在做自己的对冲基金。麦恩泰的朋友在1999年的巅峰时期,曾经一度账面浮盈4000万美元,他问朋友需不需做个对冲,代价是如果市场上涨会少赚一些钱,朋友拒绝了。像麦恩泰这样做空的专业投资人不在少数,华尔街的空头们早已在暗中行动。

邱谆跳槽的时候,纳斯达克已经过了巅峰时期。他并未意识到,之后到来的是一场长达数年的冬天。2001年,他新加入的创业公司也是做核心交换机的,他在这家公司一呆就是8年,成长为最核心的高管。直到这家公司在2008年被收购,加上两年锁定期,就这样,他度过了毕业之后的第一个十年。

曾经人人都是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些人又回到原点。

很多在泡沫巅峰期跳槽的人,因为被期权协议锁定,通常要晚一年才能解锁。如果一个工程师恰巧在2000年跳槽,根据期权协议,即使纸面财富达到200万美元,也是满一年以后解锁才能卖。不到一年的时间,互联网公司的股票跌去了90%,甚至99%以上。曾经的希望,都变成了一堆废纸。

更惨的是炒股没有及时收手的人。按照美国的报税制度,资本所得税通常在次年的春天申报。很多人1999年在股市赚钱之后,等到2000年报税时,当时赚的所有收入全部赔进去了,分文没有赚取,却不得不支付上百万的税单。最后,很多人一无所获,不是输给了崩盘的股市,而是欠下了美国国税局的“天价税单”。

成立6年之久的亚马逊之前都陷入与其他公司的苦战中。2001年,贝佐斯接受采访时称:“这些.com的公司大量花着风险投资人的钱,这些钱来得容易,花出去也容易,他们网上每笔买卖不惜亏损5-10美元。如果亚马逊要生存下去,就必须陪着他们疯下去。”令贝佐斯安慰的是这种泡沫正好这个时候破灭了,避免了亚马逊陷入更深的窘境。

繁荣的时刻,硅谷里挤满了各种来这里淘金的人,从新泽西过来的,波士顿来的,还有各种地方偷渡来的。如同现在的科技公司裁员潮一样,泡沫带来的裁员潮,邱谆身边很多程序员回国了。现在看来,这批华人错过了硅谷的好时光,却参与了中国互联网的崛起,成为BAT的早期员工。

此前,斯坦福的金融课程很多都是教人如何赚钱。在危机之后,大学里开始开设风险管理的课程,也多了更多政策去监管股市。这场泡沫,来的猛烈去的也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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