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韬蕴资本温晓东:我认为易到合理估值约为150亿

  • 财经 • 2019-03-27
  • 来源:中国企业家杂志
  • 作者:王玄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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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晓东一直认为,填完贾跃亭的“坑”,易到就可以不亏钱。
风雨飘摇的易到,又一次置身阴霾之中。


据36氪3月26日报道,最近两天,易到已陆续通知员工们办理解除劳动合同的手续,涉及人员达三四百人,此前易到有员工500人左右。易到内部员工告诉《中国企业家》,最后公司只会留下100多人,裁员赔偿为N+1,但写的是欠条,承诺6月底发放。

同是在3月26日,易到大股东韬蕴资本和乐视控股出现在法庭上。据媒体报道,乐视控股于2019年1月对韬蕴提起诉讼并进入司法程序,称韬蕴资本至今未向乐视方支付任何交易对价以及完成抵债等协议约定的义务,导致了涉及金额几十亿元的经济纠纷。但韬蕴资本方面对此并不认同。今天已是这起诉讼的第二次开庭,之后就是等待判决。

接下来,易到将往何处去?

3月19日,《中国企业家》记者在北京专访了韬蕴资本董事长温晓东。他倚在座椅靠背上抬头看着灯,不知如何描述易到给他带来的影响,陷入几秒钟的沉默。

如果不是因为易到,温晓东或许不会受到这么多关注,可以继续低调地做投资。但在韬蕴资本成为这家网约车先行者的最大股东后,温晓东和韬蕴资本的命运便颠簸了不少,接连被易到司机无法提现、公司搬迁和融资传闻送上头条。

当时易到裁员的消息已经传出,在接受采访时,温晓东回应:“易到有500多人,这是根据过去单量很大的时候进行的人员配置。我之前一直没有调整,维持现状,希望给它找个下家。但是现在我希望这家公司回到创业公司的状态,我们要以创业者的身份去思考问题,就必须做一些必要的动作。”

目前来看,他所说的必要的动作之一,就是将易到的员工规模砍掉约80%。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作为投资人,温晓东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极限。“我用一个比喻,我就是一个短跑选手,然后你让我跑10000米,虽然现在我离终点只有500米,但是对不起我跑不动了。”

他决定换个身份。3月上旬,易到CEO巩振兵离职。据《中国企业家》了解,如果不出意外,温晓东将出任易到CEO。

谈到易到跟他的关系,他说有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辜的继父。现在,他要从投资人转变为创业者,左手经营,右手融资。如果顾不上经营,就等于“没坐在牌桌上”,没人认真去谈融资。

说起这些转变,温晓东语气平缓,但在谈到贾跃亭时,温晓东显得激动很多。

2017年9月在香港,是他和贾跃亭最后一次见面谈判,但最终不欢而散。

当时他发现易到的负债超过贾跃亭承诺的23亿,“贾说没问题,我来还,但你要签代持协议”,“那次谈话很不愉快,在香格里拉,我是摔门走的”。

他称从那之后,再没跟贾跃亭直接联系过,而是通过其他人从中联系,“我把谁不当朋友,我就把微信、联系方式都删掉了”。

恩怨之外,易到和韬蕴的现实状况已经堪称危急。易到进行裁员,韬蕴资本让部分员工回家办公,两家公司都搬离了原来的办公地点。还有司机在到处打听,他们究竟搬到哪里去了?

虽然置身风口浪尖,但温晓东还是想极力保持低调。他很少接受采访,网上很难找到他的照片。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当天,他穿了一件宽松的卫衣,高高瘦瘦,戴着副眼镜。当问他能不能拍照时,自称80后的温晓东推辞说形象不好,不接受拍照。

一位韬蕴的员工形容他“年轻,而且很聪明”。一位易到的员工却担心作为外行的温晓东,如何经营好易到?

以下是温晓东接受《中国企业家》杂志(CE)专访部分内容:

“易到合理估值在150亿元左右”

CE:易到融资有新进展吗?最近有消息说易到在寻求新一轮25.5亿元融资,投资人可能是恒大,估值50亿元。

温晓东:和恒大聊过,但只是聊过。

我们最近确实拿到一个TS(投资意向书),当时我把这个发在朋友圈,其实只是想让公司的同事看一看。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就流传得到处都是。最近发生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我发个朋友圈就变成新闻了,莫名其妙变网红。

CE:什么样的条件会接受?

温晓东:我认为易到的合理估值应该在150亿元左右。

CE:韬蕴资本2017年宣布控股易到时,易到估值在40多亿元,你为什么认为它现在估值可以到150亿元?

温晓东:这个行业里所有玩家都在亏钱,易到是很另类的,我一直认为我填完贾跃亭的“坑”,它就可以不亏钱。

CE:哪里另类?

温晓东:派单逻辑就不一样。用户发起需求,给司机派单,确实效率更高,但在大城市是反人性的。你需要让司机知道目的地,选择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易到的司机可以选择(接哪个乘客的订单),这是易到的特点。未来我们可能会沿着这个方向做一些深化,变成司乘双方充分沟通的一个平台,现在已经有司机议价功能。

CE:其他投资人会看中这个特点吗?

温晓东:就像微信支付很发达,但有人也想付现金。易到沿着这条差异化路线走下去,有一些场景是可以开发的。比如把订单发给司机后,司机愿意接单就会有一个反馈,这个反馈页面可以是一个广告页面,比如车的广告,在精细化运营方面可以留出一些空间。

CE:和易到接触的这些公司,他们为什么对易到感兴趣?

温晓东:(合作上)有无限的可能性。我举个例子,金融机构感兴趣,可能是因为连接司机和乘客,推广增值服务、车险等。车企的兴趣点在于卖车,未来汽车的持有方式发生转变后,车企也担心变成一个加工厂。

CE:易到的核心资产是什么?

温晓东:相对成本。易到错过了一些行业机会,但是毕竟还有一定的用户基数和开展业务的城市。你再想做(网约车)的时候,因为流量费用越来越高,实际上会越做越贵。短期通过补贴完成获客,但不可持续。现在要做到易到这个规模,至少要投100亿。

CE:今年年初有个声明说韬蕴资本愿意以一半的价格出让易到股权,这是怎么回事?

温晓东:这是很明显的误读,我是说要做到易到这个规模需要100亿,声明的意思是100亿的一半就是50亿,而不是按我们获取易到成本的半价。

“希望易到回到创业公司的状态”

CE:易到管理层的动荡会影响到它下一轮融资吗?比如CEO巩振兵卸任。

温晓东:我们跟巩总谈分手的时候,我的想法是希望易到回到创业公司的状态。我不认为是巩总不好,而是如果我要把易到变成一个创业公司,可能我比他更合适,毕竟他是个经理人。

CE:当时为什么请巩振兵来做CEO?

温晓东:第一,我认为外卖和网约车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第二,我跟巩总沟通、交流,我认为他不服输,有一股精气神,我希望他带到易到来。

CE:会找新CEO吗?

温晓东:可能短期内不会,还不确定。

CE:去年发生的高管下跪事件,它背后是否折射出一些易到的管理问题?

温晓东:易到缺乏向心力,因为频繁易手,所以我想让易到回到创业公司的状态。

CE:听说易到最近在裁员。

温晓东:易到有500多人,这是根据过去单量很大的时候进行的人员配置。我之前一直没有调整,维持现状,希望给它找个下家。但是现在我希望这家公司回到创业公司的状态,我们要以创业者的身份去思考问题,那我们就必须做一些必要的动作。

CE:为什么要变成创业者的身份?如何从思维上转化为创业者的身份?

温晓东:我接手易到时,是投资人,关心的是时机,只想等价格合适了把它卖出去,现在我希望能长期经营。作为投资人,对我来说交易是一个点。接手易到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经营是一条线,意味着我需要更好地规划这条线,充分让线能画到下一个点。

CE:之前你投资易到时,说没有哪家公司像它一样经历这么多动荡,这是易到的财富之一,现在看起来,这对公司的影响也很大。

温晓东:两年前我这么说是发自肺腑的,其实也被很多人嘲笑。但我认为一家公司是由人来构成的,公司经历生死,里面的人会和别人不一样。今天你说这还是不是它的宝贵财富,我觉得是的,至少对我来说是。我投资易到后,不断在复盘,易到到底做错了哪些事情?有没有更好的选择。这种复盘至少对我来说也是好的。

CE:你认为易到做错了哪些事情?

温晓东:最早是在合适的时候没有连接出租车,让它失去先机。其次是2016年的充返活动,这种极端的营销方案肯定是亏的。到我这里,我没有和贾跃亭说清楚,就接了这个盘。

我觉得这件事我尽力了,只能做到这样了。如果你让我总结易到的问题,我会说它太官僚了,小公司患了大公司的病。

CE:你认为易到什么时候患上大公司病?

温晓东:我接手时就是这么一个状况,实际上就是僵化,失去创新。最简单的是去看App,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大的迭代。

“我是一个特别无辜的继父”

CE:韬蕴资本目前资金状况如何?

温晓东:今天韬蕴遇到的问题和大部分公司遇到的问题一样,现金流出问题了。好在资产盖得住负债,按市场公允价值计算的资产超过100亿。

CE:韬蕴资本本来是财务投资人,现在在个人感情上,易到对你来说有哪些意义?

温晓东:我比它亲爸跟它还亲。对大多数创业者来说,初始投入并不很高,很少有人像我投这个量级的。我是一个特别无辜的继父,你可以理解为,我看见一个小孩,当时觉得还不错,但小孩有一些顽疾,需要治疗。我尽我所能去给他治疗,但现在发现扛不住。

我到现在还认为易到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它到今天所有的问题都是一个字,“钱”。当时卖给贾跃亭也是因为钱,贾给我的承诺是负债不超过23亿,但其实简单算一下,当时充返活动的累积充值金额是60亿,易到送出的金额在50亿~60亿之间,扣掉平台一些相关费用,净亏损应该是30多亿。加上人员成本等其他费用,这个活动的亏损应该在40亿左右。当时我们特别傻,在没有外部输血的情况下,怎么能相信亏损从40亿变到23亿呢?窟窿越来越大,我们的总投资额在50亿左右。

2017年9月,我跟贾在香港见面,说负债超了。贾说没问题,我来还,但你要签代持协议。那次谈话很不愉快,在香格里拉,我是摔门走的。我说贾先生你这个样子的话,我觉得你没有朋友。后来我把贾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又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众所周知的14亿借款方向韬藴资本追索。

那个时间点对我来说也特别敏感,因为中信银行当时同意投资易到,不能有任何风吹草动。这14亿又变成我买单了。

2017年年底,我还是很有信心的。2018年春节,某家公司投资易到的事快要完成了,但因为一些临时突发的事情,掉链子了。2018年4月,另一家公司的收购意愿也很大,但最后也无疾而终。

从那时开始,我发现核心是大环境问题,大部分人都是看看,不动手。中信银行的钱用完后,员工工资和司机提现都是我们出,前面有一块胡萝卜勾着我们,一直有投资人感兴趣,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

后来我一直在拿钱去补易到,但是在2019年春节前,我真的扛不住了。我用一个比喻,我就是一个短跑选手,然后你让我跑10000米,虽然现在我离终点只有500米,但是对不起我跑不动了。

2019年回过头来看2018年的问题,首先大环境很糟,所有人都没钱。第二是细分行业很糟。其实和用车相关的行业大概有90多个,和房地产相关的行业有70多个,用车的带动效应应该比房地产还强,有无限种可能,但大家考虑的问题是,我愿意做这件事,但我为什么要花这个钱。我们觉得你要做到易到这个规模,至少要投100亿。也有人认为自己做不用花这么多钱。

中国网约车的现状有点“吃力不讨好的,抽佣高,但又吐回去(用来补贴)了,问题变成怎么把补贴的钱赚回来。

现在我们考虑最多的一个问题是,如何把易到变成一个赚钱的公司。

CE:易到曾计划推出一些商业化措施,但似乎没有推行下去,原因是什么?

温晓东:因为融资进展不顺畅。

CE:投资易到这件事,让你对商业或人性的看法有了哪些改变吗?

温晓东:太多,没办法一两句话说清楚。这两年我们看清楚很多人,对我们以后处理事情的方式、想法都会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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